当地牧民发现每年都有普氏原羚因此死于非命,“拆除网围栏”的点名接力行动正在进行。图片来自微博
受到风靡网络的“冰桶挑战”启发,环保组织自然大学成员邵文杰在微博发起了号召 “拆除网围栏”的点名接力行动。举着写有以上字样的牌子,拍照、上传,然后点名接力。
“一只普氏原羚奔跑、高高跃起,想跨过青海湖边草场上的网围栏,不幸被铁丝网挂住了,它的头从网上无力地垂下来,背后是湛蓝的天空。”他在《谁绊住了普氏原羚自由的舞步?》文章中如此写道。而后,除了环保志愿者和生态学者,他的微博还吸引了包括江一燕、孙俪等明星的转发支持。
普氏原羚又叫中华对角羚,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红色名录列为濒危动物。它是中国特有的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目前仅分布在青海湖周边的小部分区域。2013年3月底,青海湖景区保护利用管理局曾对外宣布,普氏原羚数量为876只,是有监测数据以来的最高值。
青海湖边的牧民南加支持在普氏原羚分布的草原地区拆除围栏。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南加亲眼见到不少普氏原羚因困在围栏上死去或受伤。“去年我和其他的牧民就看见有20几只因为挂在围栏上流产,根据我的经验,它们的伤口不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他对澎湃新闻说。这让南加觉得他有责任站出来保护它们,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南加自发成为志愿者,救助受困的普氏原羚。
不仅仅是普氏原羚,实际上草原有蹄动物都会受到影响。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协会(WCS)在西藏羌塘草原与西藏林业厅合作从事野生动物和栖息地保护工作,其西藏项目主管赵怀东告诉澎湃新闻,这些动物包括更为人熟知的藏羚羊(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藏野驴(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和藏原羚(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赵怀东说,在羌塘,部分围栏建在藏羚羊的迁徙路上,发生过有迁徙藏羚羊被围栏围困而找不到出路的事件。为了保护它们,有的牧民会在围栏上挂上鲜艳的布条,让藏羚羊很远就能看见。
每年约50多只普氏原羚死于非命
在青海和西藏等地旅行,会看到绿油油的草场周围围着一圈搭建在水泥桩上的铁丝网,它们的高度一般在1.2-1.5米之间,有的围栏上,还在最上面的铁丝上缠上了刺丝。
青海三江源地区某县农牧林业科技局一位副局长对澎湃新闻说,在青藏高原上,自上世纪末开始实行草场承包经营责任制后,牧民逐步开始在国家政策的鼓励和支持下建起了围栏。
围栏一是标识不同牧民所有草原的界线,二是限制自家牛羊的活动范围,而刺丝可以防止牦牛撞坏围栏。这位副局长称,在三江源地区,自2005年后,围栏作为三江源草场保护的一部分,在禁牧或限牧的地方新建了更多的围栏,它们起到了将牛羊和其他一些野生动物拦在草场外、以保护围栏内牧草的作用。“国家和地方政府划拨专项经费来帮助牧民建立围栏,我们还聘请巡护员,如果看见围栏有损坏,要维修。”他说。
在世界上,各个国家为了不同的目的而建设围栏。《科学》杂志2014年4月4日发表文章《围或不围》。该文说:“非洲南部的一些地区,在一项以狩猎运动盈利的野生动物经济中,农场主用围栏将野生动物围困在农场中,继而作为私人商品供人狩猎。在北非,道路两旁建起围栏以减少野生动物与车辆相撞的事故。在澳大利亚,围栏用来保护本地的有袋类不受入侵种危害。肯尼亚则用围栏来保护极度濒危的亨氏羚羊不被天敌捕食。博茨瓦纳更是被兽医警戒围栏贯穿,为了阻止野生动物向家畜的疫病传播。与此类似,围栏也被用做过阻止传染性癌症在袋獾间的扩散。在非洲,将犀牛围在一个较小范围的围栏区便于保护它们避开盗猎者的捕杀。
这篇文章同时提到围栏的危害,”当连续生境被(围栏)割裂后,导致了被孤立的动物种群,这些包含动物个体数较少的种群更易走向灭绝,由此引发捕食者及其他大型物种的减少,继而导致因物种间相互关系被打破而造成之后的局域性灭绝……除非围栏中的野生动物种群得到集中精细地管理。“
一组数字揭示了围栏对普氏原羚造成的伤害。根据青海省林业厅与中国林科院的调查,2008年以前,仅在青海甘子河地区,每年就大约有50多只普氏原羚由于被刺丝挂住、天敌捕食而死亡。但林业厅也表示,自开展普氏原羚栖息地建设后,上述情况逐年下降。
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研究者曾对此开展调查。调查参与者之一张璐说,密集的围栏和刺丝限制了普氏原羚对食物的获得,增加了他们栖息地的破碎化,这又反过来造成环境承载力下降。
生态学者开建”生命通道”
尽管围绕着围栏的争议不断,但作为草原保护建设的一项内容,围栏仍在被扩建。
根据农业部2007年4月印发的《全国草原保护建设利用总体规划》,为了草原改良,全国计划在2020年时累计实现草原围栏面积要达到1.5亿公顷,除了青海、西藏两省,还包括内蒙古、新疆、甘肃、四川等地。
在青海,2009年,由北京大学保护生物学教授吕植带领的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团队与青海省林业厅等部门合作,拆除了普氏原羚栖息地上围栏的刺丝。山水认为在不能大范围拆除围栏时,只要拆除围栏上的刺丝或者降低围栏高度就能大大减低普氏原羚被挂住的风险。不过在2012年以后,随着青海湖新一轮的生态整治工作,带刺丝的围栏又再次被建立起来。牧民南加说,“现在青海湖周边见不到没有刺丝的围栏。“
为了不让围栏绊住普氏原羚的脚步,生态学者们开始在普氏原羚迁徙的地方建立通道。这种通道长2米、宽1.5米,与地面等高,拆除部分原来的围栏后改建而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项目员马海元说,“家畜无法在这个通道上站立或行走,也就无法通过,但普氏原羚却可以一跃而过。与大面积拆除围栏上的刺丝比起来,通道的分布和数量毕竟是有限的。但通道对于普氏原羚的基因交流,能起到关键的作用,也可以让普氏原羚在更大的活动区域内进行觅食和饮水。”
在羌塘,围栏建设也在大力推进。以位于羌塘保护区内的双湖县嘎措乡为例,根据WCS提供的数据,至2013年底已建围栏230千米,今年仍有60千米的围栏在建。赵怀东说,为了保证藏羚羊自由迁徙,他们与当地政府合作也修建了一些动物通道。“藏羚羊的种群数量仍在稳步的恢复中,围栏的影响到什么程度,还有待观察。”他补充道。
对此,西藏林业厅野生动植物保护与自然保护区管理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说,羌塘一些地方已经为了野生动物保护而拆除了围栏,但围栏对保护草场有好处,林业厅会谨慎的考虑该问题。
对于围栏是否能促进草场保护,张璐的研究进一步探讨了这个问题。她比较了高密度围栏和低密度围栏对草原所起的作用,结果发现围栏在过去10年中既没有加速草地的退化,也没有促进草地恢复。“鉴于建造和维护围栏需要大量资金和时间,我们认为在这个地区(青海湖)大力增加围栏密度是没有必要的。”
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所吴玉虎是反对建设围栏的人之一。吴玉虎注意到,在那些禁牧2年或以上的地方,新生长出来的草泛黄,牧民们抱怨“草场坏了”。他解释说,牛羊吃草和适度的踩踏对草的生长有刺激作用,草原和牛羊是协同进化的关系,都是生物链中的一环,头一年的草不被吃掉,第二年的草长出来一点,在旧草里捂着,一下雨、天一热就烂了。“我们这几年看到高原上的草比以前好了,不是退牧限牧的原因,而是气候变化对它有利。”吴玉虎说,但他承认,支持他观点的人是少数,多数人还是认为过牧导致草场退化,而用围栏将草原围起来对恢复草原生态利大于弊。
来源: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674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