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047—王万春：暗访|云南边境通道现盗卖食用野生动物集市，猕猴被宰杀兜售
10月23日，云南普洱市江城县，中越边境3号界碑处，当地赶集的日子，被屠杀烤黄的整只猴子、案板上剁开的动物大腿、翅膀及餐馆门口铁笼中圈禁嗷嗷叫的猴子、活禽等，和餐桌上食客的盘中餐形成一副残忍画面。
这里本是为边民设立的贸易通道，然而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实地调查发现，此地竟成为了非法盗卖和食用野生动物的集散地，猕猴、麂子、白鹇、果子狸、豪猪、豺狗、熊、竹鼠等国家保护野生动物或濒危物种，在此成为各路食客的盘中餐。
更为蹊跷的是，明目张胆的交易、食用野生动物行为不仅鲜有监管，在集市上，澎湃新闻更是发现有公务车的身影。
野生动物在三角地带成盘中餐
普洱市江城县与越南、老挝两国接壤，是云南唯一与两个国家接壤的县城，有着“一眼望三国”的说法。
从昆明驱车到江城县需要9个小时，从县城再向边境50多公里，来到中越边境3号界碑处，这便是为边民设立的贸易通道，并形成一个中越边境线上的集市。
当地人告诉澎湃新闻，这个集市在赶集日形成了一个自由贸易街，一半属于中国，一半属于越南，中越两国边民互相往来，而在中国境内集中了20多家餐馆。
据一家餐馆老板介绍，这些餐馆所占的简易平房是大约在3年前由一家开发公司建成，他们只需每月支付1000元，就可以把一整个铺面租下来。
正是这三角地带，不仅吸引了各地观光客，还引来了众多慕名而来的食客。
每月3号、13号、23号，为当地传统的逢“3”赶集日。集市上供应着种类繁多的野生动物，其中不乏濒危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等。
10月23日，当地的赶集日，澎湃新闻走访发现，集市上20多家餐馆大多供应“山珍野味”，食客挤满餐馆。
经澎湃新闻记者走访后不完全统计，该集市上供食客们挑选的野生动物中，猕猴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也在我国濒危动物兽类中被列为易危种；鸟禽白鹇则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也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低危物种；还有像麂子、果子狸、豺狗等国家保护动物和濒危物种，而野猪、竹鼠、刺猬更是当地餐馆的常见食物。
野生动物不论保护级别只分烹饪方式
10月23日，当地司机林华江（化名）告诉澎湃新闻，3号界碑旁的餐馆“啥野味都有，而且货真价实。” 林华江是一名当地司机，他的车经常被人承包来往于江城县和中越通道，他对中越通道餐馆了如指掌。
经过林华江指引，澎湃新闻记者来到当地一家餐馆。“野味多着呢，慢慢挑选。” 餐馆老板热情招呼着，就在他向记者介绍野味的间隙，后院传出“嗷嗷”叫声，顺着叫声进去，是一间类似于仓库的房间，里边摆放了多个铁笼，笼中关着猕猴、蜂猴、山龟、竹鼠等野生动物。
在对面的另一家餐馆，几个铁笼直接摆放在门口，笼子中关着四五只幼年猕猴，“你如果要吃，可以马上给你杀一只”，餐馆老板说。就在案板上，被杀的猕猴、被去毛烤黄后整只猴子供食客挑选，其中大多猴头已被砍掉，仅剩四肢和身子，“猴头一出来就被人买走”，餐馆老板介绍称，因为猴头猴脑有“治疗头昏的效用”，所以供不应求。
这中越通道的集市上，野生动物不是按濒危物种、国家保护野生动物区分，而是按煮、炒、烤等不同的烹饪方式计价，圈禁屠杀、论斤论价。
澎湃新闻走访该地多家餐馆了解到，集市上的野生动物价格比较低廉，一个猴头仅卖300元，猴肉90元1公斤，麂子肉110元1公斤，而被当地俗称为破脸狗的果子狸是120元1公斤。要价最高的则是熊掌，1000元1公斤，“4个熊掌估计有十二公斤，要一万两千元”，一名商贩透露。
虽然动物价格低廉，餐馆老板仍能从中获取足够利润。10月23日，在另一家餐馆中，两名越南籍人士用袋子装着一公一母两只蜂猴向餐馆老板兜售，最终该餐馆老板以400元一只买了下来，“一转手就可以卖到1000元”。
低廉的价格吸引了络绎不绝的食客，也形成了各种吃法。一名不愿具名的食客告诉澎湃新闻，他们吃的麂子肉分小炒和烂糊两种，餐馆老板则称，猴肉“很香”，但吃竹鼠的客人更多，“竹鼠好吃，熊掌也有，你要吃的话马上给你拿过来，”餐馆老板开始推荐熊掌的吃法。
野生动物多来自越南
多位当地受访者透露，中越通道集市上的野生动物大多来自越南。
由于当地是自由贸易街，越南人可以通过边贸街到达集市，但尚不知不法商贩如何逃避边境检查将野生动物带入。
“在这里吃不怕的，没人管，这些动物都是从越南来的，不是中国的，因为中国早就没有了，”当地人布甲说。
从已经被猎杀的猴子、麂子身上可以发现，胳膊或者腿上多有弹孔或是铁夹痕。
就在10月23日的集市上，刚卖了两只蜂猴的越南人阿来告诉澎湃新闻，越南当地并不吃动物，卖不出价格，“中国人吃的多，中国人有钱，在这里卖钱价格高”。
这样的生意往来，促使盗卖者和餐馆老板间建立了信任，并形成长期合作的关系。一位餐馆老板称，只要食客要求，餐馆即便当时没有，很快也可以弄来。而越南人在卖完动物得到钱之后，会在集市上买一些牙膏、香皂等生活用品返回。
集市有公务车出现
林华江告诉澎湃新闻，每月逢3赶集日就有各种新鲜的野味，“这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他和另外多名当地人向澎湃新闻介绍，此地食客来自四面八方，包括从外省、昆明、普洱市等地驱车赶来的，由于进来的8公里山路不好走，部分食客会选择承包林华江的车，前往这里吃野味。
“包车费每人80元一个来回，赶集的时候生意很好。”林华江说，这种模式长期存在，食客一般是相熟的客人或由朋友带来的。
10月23日，当地一家餐馆的一桌食客称，他们来自昆明，是当地的朋友带他们来的，“没吃过野味，来尝尝”。
当日，除了来自云南其他地州牌照的私家轿车、大巴车外，亦有普洱市当地政府部门的公务车停在车堆中，澎湃新闻记者就发现一辆中国渔政的越野车、一辆民政救灾的越野车停在其间，但无法确认是否有相关部门的公务员出现在餐馆食用野生动物。
10月25日，长期研究野生动物保护、刑事犯罪的北京君永律师事务所律师李红钊告诉澎湃新闻，对食客来说，并没有触犯刑法的依据。但非法捕猎、杀害或非法收购、运输、出售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属于行为犯罪，只要具备以上行为，就涉嫌违法犯罪。一般处以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10月24日，云南电视台《民生关注》栏目对江城县售卖野生动物、现杀猕猴的现象进行了曝光。林华江告诉澎湃新闻，据他了解，曝光次日，当地相关部门已介入调查。
在《西游记》中，六耳猕猴能量巨大，与孙悟空曾上演真假美猴王的好戏，然而，在中越边境3号界碑处，大量猕猴不是已成为盘中餐，就是困在餐厅铁笼中，嗷嗷嘶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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