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22—王发财、杨莹：威县，神速打造全国首个县级动保协会
采访/王发财 杨莹 文/杨莹 《社会企业家》杂志
在当下中国的特殊环境中，公益组织从成立到注册成功，常常会经历数不清的辛酸；而在动物保护领域，这一切障碍却在华北一个小县城被打破。8个月登记注册成功，会员上百人，连县委书记、县长都齐上阵参与动保……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能调动民间和政府如此步调一致来关爱动物保护呢？撬动这一事件的人叫徐相琳，于1965年出生于威县。利用自己在县里人脉资源广泛的优势，他动员了一些退休乡干部，大家分头合作，“神速”在当地民政局登记注册了全国首个县级动物保护组织“威县动物保护协会”。
8个月成功登记的“威县速度”
威县位于河北省南部、邢台东部，自古就有爱狗爱动物的民风，不吃狗肉不杀动物。全县58万人口，就有101750家养狗户，108750只狗；养猫户则有30900多家，猫31000多只，对于死亡的猫狗，居民都习惯找个地方将其深埋。2010年8月底，年过六旬的首都爱护动物协会的会长秦肖娜女士回到故乡威县第什营乡秦里庄村，给去世的爷爷上坟，由于时隔年久，秦肖娜一时找不到坟墓，遂找到担任村支书的徐相琳帮忙。祭奠结束后，秦肖娜和徐相琳聊到动物保护的话题，很是投机。徐相琳作为村干部，对农村养猫犬的情况很熟悉，也一直深感狂犬病和其他动物寄生传染病的预防控制是个棘手难题。秦肖娜告诉他，可以把狂犬病的预防和动物保护联系起来，听秦肖娜一番解释，徐相琳豁然开朗。
秦肖娜动员徐相琳在当地组织一个动保组织，广泛发动热心志愿者参与到动保事业中来，徐相琳毫不犹豫答应了。送走秦肖娜后，他就开始筹划成立动保组织。徐相琳知道，选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任村支书多年，乡里县里大多数干部他都“门儿清”，一番思量后，他找来曹金荣、张玉泽、郭军、岳家泽、向亚军5人，商量筹备动保协会的事，一会儿泡茶的功夫，大家的意见就统一了：一起干。
徐相琳说，这5人都是原先县里或乡里的退休干部，找退休干部做事的好处是，不用担心因为忙协会的事而耽搁正常工作，退休后时间充裕灵活；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人退休前基本上都奋斗在工作一线，退休后闲不住，总想找点活干干、发挥发挥余热。由于徐相琳关系熟、人缘好，且上世纪90年代初就开始下海创业，目前是一家拥有几十名员工的乡镇企业老板，有着管理经验，大家一致推选他为协会的会长，主持全面工作。曹金荣是原县农机局副局长，平时也很喜欢喂养流浪狗猫，徐相琳就让他负责全县流浪猫狗的救助工作；张玉泽是原县公安局副局长，徐相琳就让他负责一些入户调查类的工作；岳家泽退休前与徐相琳是同事，在乡里当文书，文笔不错，徐相琳就让他负责起草章程；副秘书长庞小娟是一名教师，工作之余利用自己会电脑的优势，帮协会做网站、制作宣传彩页……总之，徐相琳根据各人的特长“安排职位”，尽可能发挥出他们的能力。
分工明确后，大家分头行动，曹金荣每天拎着食物在流浪猫狗频繁出入的地方“蹲点”，分食物，并适当救助部分有疾病的猫狗，后来工作范围扩大到帮助受伤的鸟、被风刮落的蟋蟀等小动物；张玉泽的妻子生病手术在床，他每天照顾完妻子，就扑到协会工作中了；岳家泽不会使用电脑，对如何写章程也不了解，但是他没有气馁，从别人那里借来材料逐字逐句参考，常常到了凌晨还在灯下“鏖战”；向亚军患有咽喉癌，手术后十多天，他就下床参加协会筹备事宜中了，半年后，他惊喜地告诉大家，繁忙的协会工作非但没把他累倒，反而把他身体给“锻炼”好了，现在检查发现癌细胞不仅没有扩散而且还不断减少。徐相琳身为企业老板，3万元的注册资金不是什么难题，偌大的县城里租个办公室也不难，在外联部长向亚军的带动下，协会已经发展了130多名会员，所以最少50名会员的注册条件也不成问题。和所有没有放开民间组织登记管理的地方一样，找主管单位这个“婆家”是徐相琳要面临的问题，思来想去，徐相琳决定让县农业畜牧管理局当业务主管单位。巧的是，现任的农业畜牧管理局的局长是徐相琳以前的老领导，经过一番商量，“婆家”落实了。
有了业务主管单位，接下来的工作就很顺利了：到县民政局登记、到公安局注册公章。2011年5月，徐相琳主持召开了威县动物保护协会第一届第一次全体会议，协会所有工作人员及所有会员参加了会议。从筹备到正式成立只用了8个月，速度之快让北京上海这样大城市的大部分草根组织咋舌，威县动物保护协会用事实证明了动物保护事业上的“威县速度”。
民间协调造就动保成效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协会成立这样的事情，我们小县城办事效率就是比大城市高，同样一件事，在北京一个月都未必能办下来的，我们这也许只要一天就给办妥当了。”徐相琳说。成立协会后，徐相琳更加忙碌，有时会受邀参加一些动保组织的会议或论坛。协会成立一年来，他去过上海、北京、成都等许多大城市开会或培训，一些草根动保组织也纷纷与他交流经验。他发现，城市越大，手续越难办，因为牵扯的部门太多，各单位和部门之间的意见也不统一，许多事被迫搁浅。
让徐相琳庆幸的是，由于县领导班子的环保意识普遍比较强，让他在与政府领导沟通时几乎没有遇到太大阻力。而且，2010年4月威县还被国家发改委、环保部、住建部等十多个部委联合评为“中国绿色名县”。虽然有政府的支持，但众所周知，由于一些客观因素，上层的政策下层未必肯执行，“阳奉阴违”者不在少数，政令不畅使得上层的好政策得不到贯彻和落实而成为一纸空文。那在威县是不是也这样呢？
答案是否定的。徐相琳告诉记者，由于威县面积较大，会员分散难于管理，他便想出设立分会的办法，目前已经在该县的第什营乡、固献乡、贺营乡、洺洲镇设立了分会，由协会外联部分分管其工作。他在与乡干部沟通时，对方几乎是很爽快就答应了。威县现有人口58万，徐相琳的目标是争取今年会员人数增加到2万，会员分布遍及16个乡镇。要成为会员也不是很容易，要经过协会的考核走访和暗访，确定此人热爱小动物、没有贩卖虐待残害小动物的不良行为后，方可成为会员。徐相琳称，他有这个信心，因为威县民风淳朴厚道，百姓善良正直，素有见善不欺、见恶不惧的传统。
成立后的威县动物保护协会，主要工作是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宣传动物保护理念，增强居民动物保护意识，树立科学理性防治狂犬病和其他传染疾病的观念，并切合实际做一些动物救治和收养工作，维护动物生存和不受虐待的权利，搭建有志于动物保护人士之间的交流平台。这是协会成立后不久发生的一起真实救助案例：2011年9月5日，威县鑫龙水泥厂跑进一只黄白相间的流浪狗，看样子又累又饿疲惫不堪，徐相琳端来水和食物喂下，小狗开心蹦跳。然而两天后，小狗却躺着不动，痛苦呻吟，徐相琳仔细检查发现，小狗前腿被钉入膨胀钉，疑是盗狗者为使狗昏迷而下的狠手。县里没有专业兽医，徐相琳只好找来赤脚医生为小狗消毒，麻醉后实施手术取出膨胀钉。医生说，幸亏发现及时，一旦膨胀钉发挥作用崩裂骨头，小狗就没命了。
为了宣传爱护猫狗，并合理控制数量，威县动物保护协会曾与英国行动亚洲组织做过调查报告，被调查的农户中七成以上都赞成给猫狗打疫苗和做绝育手术，以控制和消灭狂犬病。除了入户做调查工作，威县动物保护协会还经常制作宣传彩页到学校、工厂和商场门口发放，宣传彩页根据受众群体的年龄学历不同，制作成不同式样，比如给文化层次较高者就多一些文字，文化层次较低者就多提供画面，发给小学生的宣传彩页上则打印卡通图案，一年以来，协会已经发放8000多份宣传彩页。除此之外，协会还在寒暑假组织学生到协会办公室观看保护动物方面的短片，增强孩子们的动物保护意识。
基于协会的调查研究，2012年6月15日，当地政府颁布了《威县农村养犬管理办法》，这是全国第一个由县级政府提出不采取灭杀动物的方法，科学理性预防狂犬病的地方条例，其中阐述了针对农村养犬，采取强制免疫、鼓励绝育，以及人和动物和谐相处和动物福利关怀的先进管理理念；更为重要的是，将部分政府职能下放到民间机构，是中央多年来强调的政策，但执行效果不佳，在养犬管理问题上，威县政府和威县动物保护协会吃了“第一只螃蟹”。
家人支持才能做好公益
印宣传页、做网站、房租电费，还有下乡的汽车油费，这一切费用都是徐相琳一个人掏腰包，由于协会是非营利性的，徐相琳也不打算筹款来维持这一切的运作。而协会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义务劳动，没有工资，唯一“收入”就是徐相琳每个月补贴他们每人50元通话费。
身兼数职的徐相琳，为了协会的事情，只好暂时将企业和村里不太重要的事务转手他人经办。据徐相琳说，为了协助县政府办好此次交流会议，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去所在工厂过问工作，与他合作的另一名股东则三天两头打电话催他回去处理厂里的事务，被催得紧了，他只能不停跟人家说抱歉。徐相琳每天要忙到很晚才回家，自然也顾不上照顾家里的妻子孩子了。令徐相琳欣慰的是，对于他热心公益，一家人都没有反对，相反，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还都积极加入协会成为志愿者会员。徐相琳说，做公益就是要先说服家人，要得到家人的支持才能做得好。家里人都不支持你，你做得再多再好，也是失败的。
正如前文提到的那样，威县目前还没有组成一个专业的兽医团队来为受伤或患病的动物治病，遇到需要救助的动物只能求助当地的赤脚医生，这些医生治疗人的疾病还比较专业，治疗动物的疾病就有点勉为其难，这也是徐相琳的一个心事。对于协会将来的发展，徐相琳想将来有了一定资金后，将在威县设立一家公益性的兽医站，专业开展猫狗免疫和绝育工作，并配合协会开展救治受伤、患病的猫狗和其他动物的辅助性工作，进一步提升威县的动物保护和动物福利保障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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