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15—唐骋华：对动物的善意

　　《动物记》是一本有趣的书、温暖的书，很巧，现在它又成了一本应景的书。我专门挑出这本书来说，就和闹得沸沸扬扬的“活取熊胆”不无关联；尽管该书的出版和此事毫无关联。我深信“活取熊胆”是残忍行为，而人类不应残忍。宣称熊被取胆“很舒服”，对生理无影响，更有混淆视听之嫌。事实是，除非熊胆对熊而言如同盲肠之于人体，否则，取胆当然是一种损害。
　　但我仍然有许多疑惑。首先，显然我非素食者，那吃鸡鸭鱼肉算不算“残害生灵”？充其量我反对“虐杀”，却毕竟吃下肚去，且吃得肥头大耳，照《七宗罪》的逻辑，本“胖纸”可谓十恶不赦。即便素食，植物亦有生命，据说还有欲望，这叫人情何以堪啊？
　　其次，必须承认，人类洒给动物的爱是并不均匀的。猫狗最惹人怜爱，不论拦车救猫狗会招惹多少争议，总不乏赞扬声；却从没听说有上高速公路拦蛇，或抗议灭蚊剂的。而人类对于兔子的爱，也远超狼外婆。毫无疑问，我们是把动物分成三六九等的。在《动物记》序言里，星云大师就写道：“人类语言中以动物之名来骂人、作负面形容的，如猪狗不如、獐头鼠目、狼心狗肺、河东狮吼、三脚猫、兔崽子……对动物有轻视侮蔑之意。”
　　这态度其实是基于功利目的。爱猫狗，因它能带来欢愉，爱熊呢，因它离我们太遥远，正好泛滥同情心。我揣测，一个遭熊攻击过的人，对“活取熊胆”大约不会那样愤怒？从功利角度
　　看，人类对动物干的“恶事”还真不少。例如用马和驴交配出骡子。按进化论，传宗接代是生物最大的任务，而骡子无生育功能，整个“骡生”打一开始就注定失败。猫狗虽百般受宠，可被凭空捏造出那么多品种，算不算造孽？甚至当初把狼驯成狗，也违背其天性。
　　你看，什么问题只要推到底，就难免令人胆颤。孟子云“君子远庖厨”，真有道理啊！当然，这有点像“鳄鱼的眼泪”（抱歉我又侮辱动物啦）。问题在于，适逢网络时代，不是你想远就能远的——虐猫虐狗经常有所耳闻，鹅肝、熊胆、鱼翅也掀起一波接一波的热议，哪怕你不想管不想看不想思考，它们也不由自主地闯进视听。
　　因此理性的态度是，被口水仗淹没前，对动物至少做些了解。国际知名的自然资源保护者、黑猩猩研究专家珍·古德博士说：“唯有了解，我们才会关心；唯有关心，我们才会采取行动；唯有行动，生命才有希望。”是否行动及行动的界限，我跟动物保护主义者有分歧，例如，以救猫狗的名义侵犯财产权就绝不行。如前所述，人利用动物或许难以经得起严格的拷问，可仍在自然法则之内，但“虐待”则超出了其范围。我说过，人类不应残忍。
　　“不残忍”的前提之一就是了解，《动物记》的价值便凸显了。此书收集了古今中外与此主题相关的100篇佳作。作者中远的有徐志摩、老舍、施蛰存、王小波等，近的有张炜、周国平、刘心武、冯骥才、迟子建等，共计60位名家，描写了30余种动物。
　　非专业有非专业的好处。我想没几个人有耐心啃完一本动物学教材，最关键的，教材并不能带给你“人与动物关系”的思考。而这是《动物记》的重点。作品多从动物的真善美、悲惨处境，人类的残忍，人与动物的关系等角度切入，直击人的灵魂，拷问人类的罪与罚、责任与义务、道德与良知。
　　值得一提的是，本书插画选自丰子恺、弘一法师的《护生画集》。这是两位大师从1929起年怀着悲悯心合著的，在中国文学史和插画史上的地位，毋庸多言。而收录《动物记》，不仅有图文并茂之效，且堪称绝配。